老乞丐將他拉到了酒樓一側的偏僻的角落裏，灰暗的眸子裏透著一絲狡黠和精明。

“小子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”老乞丐似乎是話裏有話，但隨即又是話鋒一轉“今日若不是遇上了老頭子我，你小子恐怕會被那瘋婆娘打死呦，哎呀呀”

葉追保持著靠坐在角落裏的姿勢，沒有答一句話，頭低低的垂著，老乞丐一臉納悶的蹲下~身子推了推她，這才發現她整個人已經昏厥了過去。

再睜開眼睛時，她已經躺在了一張破舊的草席上，席子旁邊放著一碗渾濁的水和一些碎幹糧，周圍的墻壁上還掛著一些灰塵和蜘蛛網，整個屋子狹小的破敗不堪。

她撐著身子勉強坐了起來，右眼以下傳來陣陣的刺痛感，下意識的擡手去摸，卻摸~到了一層單薄的布料。

“小子，別碰！”沙啞中透露著一絲焦急的聲音響起，聲音的主人正是那在街上救了他的老乞丐“哎呀呀，我辛辛苦苦給你敷上的藥你這一碰就該給碰掉了！”

說完，還一臉急切地上前仔細瞅了瞅。

“你給我敷的什麽藥？”葉追嗅了嗅剛剛摸了布料的的那只手，一股刺鼻的味道嗆得她皺了皺眉。

“豬油姜汁活蚯蚓”老乞丐彎了彎嘴角，看到少年變了臉色的瞅著他，這才悠悠的擺了擺手“小子經不起逗呢，跟旁邊王老頭借的土方子，就是一些中草藥罷了”

聽他這樣說，葉追才算是舒展了眉毛，畢竟一想到把蚯蚓糊在臉上就覺得胃裏不舒服的很。

“借方子的時候順便給你撿了件衣裳，好好睡一覺，起來的時候再換上吧”老乞丐這樣說著，順手把一件灰色的長衫放在草席邊上。

葉追沒有去碰那件衣裳，只是擡起頭看著那佝僂著身子背對著他的老乞丐“多謝，老人家，”。

老乞丐咯咯一笑，擺了擺手便關上門走了出去。

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，她才緩緩伸出雙手，微微閉眼，凝神在心裏念著咒語，“噌”的一聲，只見她的掌心冒出了兩挫十分微弱的藍色火焰。幸好，自己還沒有變成廢人。

收回火焰，葉追緩緩躺回在草席上，閉上眼睛，回憶裏的那些日子一點點慢慢的被血霧鋪滿，越來越多，多到占據了整片黑暗。

再次醒來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。

強忍著身體撕裂的痛感，勉強換上了長衫，葉追撐著墻一點點的挪到門邊緩緩推開了門。

正午的陽光灑在花上樹上草上，金燦燦的一片，空氣裏滿滿的都是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。再見到這幅景象，恍若隔世。

“哎呀呀，小子怎麽出來了”老乞丐坐在柵欄旁，燒著火的木堆上架著個臟兮兮的碗，碗裏是一團漿糊狀的東西。

“你又在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？”葉追脫口而出，聲音虛弱中帶著破碎的嘶啞。

“瞧你這小子說的”老乞丐枯黃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，但也只是一瞬。“還能弄什麽，給你敷的藥啊”一開始還中氣十足，說到後邊仿佛失去了底氣一般沒了聲音。

葉追抽了抽嘴角，拖著步子挪到他的身邊緩緩蹲下，盯著那碗裏的漿糊半晌才側過頭看著老乞丐那黑瘦的臉“這回才是豬油姜汁活蚯蚓吧？”語氣裏帶著一絲強忍的笑意。

“哎呀呀，你這小子真是”老乞丐黑瘦的臉上一紅，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“還是昨天給你敷的那幾樣草藥，不過今天熬的時候比例沒調好...但是不影響藥效，一會熬好了就給你敷上”

葉追扯了扯嘴角“我不要敷這黑乎乎的東西...”，老乞丐聞言咯咯一笑，臟兮兮的手抓了一小把漿糊作勢就要往葉追臉上糊，葉追明顯被嚇了一跳坐在了地上，這下可好，被老乞丐一把撈住，她本就虛弱，這下可好，連反抗都沒有，只能任由老乞丐把那糊糊狀物體敷在她的臉上。

“來來，嘗嘗老頭子我做的雜菜湯”老乞丐端著碗進了屋，瞥了一眼躺在草席上裝睡的某人一眼，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“哎呀呀，隔壁養的雞剛剛下了蛋我去討了一個做湯，小子快起來喝”說完他還吧唧吧唧了嘴巴。

聽了這話，葉追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了一聲，無奈的嘆了口氣，掀開了被子坐起身來，她抿了抿嘴，接過老乞丐遞過來的碗，碗裏是零星的雜菜，湯上面浮著打碎的蛋白和蛋黃。

她端著碗看著老乞丐“你的呢”

老乞丐明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，微微怔楞後“我的喝完了，你多喝點”黑瘦的臉上笑容堆起了褶皺。

葉追看著老乞丐憨厚的笑容，心底一股暖流緩緩流過。

泛黃的記憶裏是那落葉飄舞的庭院裏，娘~親抱著年幼的她坐在石墩上，爹端著一盤桂花糕放在她面前“快來嘗嘗爹親自做的桂花糕”黑黝的臉上帶著一抹別扭和期待。

“好吃好吃真好吃”年幼的葉追拿起一個嘗了一口，香甜的桂花香彌漫在口中“爹你也吃，娘~親你也吃”

“爹吃過了，你愛吃就多吃些，不夠吃爹在給你做”葉錚聽到兒子這麽說，心裏的欣喜溢於言表，滿目的寵愛。

可如今，她再也吃不到爹做的桂花糕了。想到這，葉追的眸光微暗，端著碗的手微微緊握。

一眨眼，三個月過去了，天天喝著老乞丐熬的清水雜菜湯，敷著黑成糊糊的藥膏，葉追的傷反而恢覆神速，體內僅存的靈力也漸漸穩定。如今完全能夠獨立下地行走了，只是臉上那拇指大小的藤蔓狀烙印仿佛刻在了骨上，怎樣也無法去掉。

“老頭子，我今天去趟城裏”她趴在門邊上看著老乞丐坐在院子裏挑挑揀揀。

聽到這話，老乞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，佝僂著身子快步走到他面前，平日裏嬉笑的臉繃得有些嚴肅“小子去城裏幹嘛，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”

葉追看著比自己矮小的老乞丐，語氣誠懇“去弄些錢，我現在好的差不多了，不能讓你一老人家養著我不是”。

“不行去”老乞丐一副氣鼓鼓的樣子“我養著你”

那麽一瞬間，葉追的眼眶微濕，她抽了抽鼻子“老頭子，你放心，我去去就回”

老乞丐還想堅持，但心裏知道拗不過她，嘆了口氣“哎呀呀，你小子真不讓我省心，你想去城裏也行，帶上這個”。說完他轉身進了旁的屋子從抽屜裏拿了個純黑的獨眼罩。

“戴上它，能遮住你右臉上的印記”

葉追接過它，摸在手裏的感覺冰冰涼涼仿佛是絲質的，價格必定不低，她心裏略略的升起了一絲疑惑，老乞丐是從哪裏弄來的這個。

“路上撿的”仿佛是知道她心裏想的一般，老乞丐隨口說道。

葉追無奈的揉了揉額頭，老頭子這麽說明顯是敷衍，但她也沒再追問。

“小子，早去早回”。

重新踏上洛城的青石板道，葉追的心裏五味雜陳。

周圍走過的人都一臉嫌棄的躲開她走，婦女拉過獨自玩耍的小孩一臉警惕的看著她，路邊的小販也警惕的看著她生怕她偷東西。

她垂著頭向著一個方向走了很久，終於停下腳步，低頭看著水泡裏倒映出自己的影子，那是一個怎樣的人啊，蓬頭垢面，頭發散亂幾乎擋住了整張臉，灰色長衫已經臟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。

她從未想過，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的形象回到這裏。再擡起頭，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座破敗的府邸，曾經金光閃閃的牌匾如今折成了一半靜靜地躺在臺階上，厚重的紅漆門上掛著重重的鎖鏈，貼著官府的封條。

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，她咚的一聲跪在地上，雙眼通紅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。

終有一日，我葉追必定提著罪人的首級來此以告我全族族人在天之靈！

不知跪了有多久，她撐著身子站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泛黑。漫無目的的沿著路往回走，偶然間聽到路邊小販的對話。

“哎，聽說了麽，今日春滿樓慶祝開張十周年，弄了一個擂臺，只要上場就算輸了也有10金幣呢”“那咱趕緊去看看？”“走走走去看看”

春滿樓。葉追略微思量了一下，也緩步跟在了那兩人身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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